快訊
魯迅死后朱安不斷收到贈款,債務卻高達四千元,她的飯桌吃了什麼
2024/04/25

「我們不能使得男人肩負終身供養女性的責任,因為不知明天和意外,哪一個會先來。如果被供養的女性不幸死在男人的后頭,這又該是誰的悲哀?」

1936年10月19日凌晨5時許,魯迅在上海溘然長逝,年僅56歲。

當月22日下午,上海萬人送殯,魯迅的靈柩被長長的隊伍簇擁至萬國公墓,徐徐落葬。

而遠在北平的西三條胡同,一位老婦人也在家中為魯迅設立了靈堂。她穿著一身黑色素服,佇立在靈堂一側,畢恭畢敬地接待著前來吊唁的客人。

「大師母,節哀順變...」一句句充滿憐憫的慰問煽動著她的悲傷,她不停地回應,「有心了有心了...」

她凄楚的神情和紅腫的眼睛,給客人留下了極深的同情印象,第二天一早,報紙刊述:「朱女士年已屆五十八歲,老態龍鐘,發髻已結白繩,眼淚盈眶,哀痛之情流露無遺。」

圖 | 朱安 攝于1917年

朱安,魯迅的原配夫人,她的名字,她的形象,就是在這一時期,首次出現在北平、南京的各大報紙上。

她告訴記者,魯迅去世,本應由她這個「正室」趕赴上海,親自出面料理喪事,但卻有心無力。因為婆婆在風燭殘年之際白發人送黑發人,打擊太大,已寸步難行,作為婆婆的貼身保姆,她實在難以走開。

那些前來采訪的記者,匆匆的來了,又匆匆的走了,沒人問一句: 「朱女士,你以后的生活該怎麼辦?」

魯迅在生時,朱安除了衣食無憂之外,還保有至少10元的月零用錢,她可是從來沒有挨過一天苦日子。能嫁到這樣的男人,不要愛情也罷,這是嫁給愛情的女性的心里話。

但魯迅去世,朱安永久地失去了她的「長期飯票」,她該怎麼辦?誰對她負責?

彷徨之中,朱安莫知所措,開始關注起那位素不相識,卻與她有同一遭遇的女人——許廣平。她給這位「妹妹」寫了一封信,但是并沒有直接寄給她,而是中轉了三叔周建人代為轉達。信中寫道:

「許妹擇期整裝,早日歸來......總之許妹與余同一宗旨同一際遇,同甘共苦扶持堂上,教養遺孤。」

在信中,朱安自來熟地與許廣平姐妹相稱,儼然以正室自居,還提出了共同教養遺孤(魯迅兒子海嬰)的愿望,遂請她帶著海嬰北上,一同團聚。

圖 | 許廣平與海嬰、魯迅合影

不知許廣平看到這封信是什麼感受,但她肯定是否認了自己是魯迅「二房」的身份,當然,事實上魯迅也從未對外公開給予過她妻子名分。對于朱安提出的安排,許廣平未予理會,只是通過周建人傳話給北平西三條(朱安住處),告知自己不能北上。

許廣平拒絕來京,令魯老太太略感不安,她也去了一封信催促:「你明春能與海嬰同來一敘家庭之樂,實獲我心,最好不過的了。」

對于魯迅母親的催促,許廣平依然是委婉拒絕了。但她注意到,西三條方面對她的投注度,顯然提高了。頻繁寄給她的通信,是深切的掛念,但也暗藏意味深濃,似乎在悄悄說: 「請不要忘了我們。」

這種暗示是一定有的,魯迅去世后,西三條婆媳倆的生計問題頓失保障。三先生周建人素來清貧,有心無力,幫不上忙。二先生周作人家累繁重,加之與大哥魯迅和母親的關系都不好,指望不上。唯剩許廣平,成了婆媳倆唯一的依靠對象。

但三個女人不曾同在一個屋檐下生活,沒有感情,也向來陌生,許廣平說不定不會對西三條承擔責任。那種寄予希望,又倍感焦慮的心情,朱安和魯老太太又怎會沒有呢。

無論從那個角度出發,許廣平都絕對沒有供養朱安和魯迅母親的義務和責任,一是魯老太太尚有兩個兒子,二是朱女士是誰,魯迅的「偽太太」,這與她毫不相干。

許廣平心里是怎麼想的?朱安和魯老太太都在揣摩當中,因為許廣平不愿北上,婆媳倆的心更是涼了一大截,但最終,還是看到了一個明朗的態度。

許廣平提出要全權處理魯迅版權事宜,希望得到授權。朱安和魯老太太都無不贊同,立馬寫了一封委托書。隨著魯迅版稅的交接,婆媳倆的心都踏實很多,因為許廣平對她們的供養關系算是默認下來了。

圖 | 朱安與婆婆魯瑞

「寄來的錢收到了,當我接到這筆錢的時候,同時感到不安,為了想象到,你籌措時的困難,仍也感到娛快,因為我有這樣的兒媳....」

許廣平寄給西三條的錢,主要是魯迅的版稅。依靠這部分錢,加上原有的一些積蓄,朱安和魯老太太的生活暫時無虞,但卻仍日趨困難。

北平淪陷后,物價瘋漲,往日積蓄很快用盡,許廣平寄來的那點版稅,已經無法支撐西三條的基本生活,魯老太太不得不致信許廣平告知此間窘況:

平寓用費因現在百物奇貴,米煤蔬菜均較前漲兩三倍。縱極力節省,每月約非八十元不可。」

許廣平見信后,愁容滿面,魯老太太雖沒直接說讓她加錢,但意思已經很明了。如今她上有高堂,下有幼兒,壓力百上加斤。實際上,住西三條隔壁的周作人若肯幫一把手,她的負擔會小許多,但魯老太太個性要強,死活不肯向周作人開口。朋友信中說,二先生在今年(1938年)僅給母親送去15元零用。照如此,指望周作人自動負責恐怕無望,許廣平唯有致信周作人,望他珍重聲譽,請自覺負擔起老母親的贍養費。

其實魯老太太并非個性要強,不愿問二兒子要生活費。早在魯迅去世后,她就略帶提醒地跟周作人哀訴: 「老二,以后我全要靠你了。」沒想到周作人卻回答說: 「我苦哉,我苦哉。」這種推脫的語氣,使得魯老太太很不悅。

圖 | 周作人

許廣平去信周作人后,并未收到回信,但得知在1939年一月,周作人已經給西三條送去了五十元,這筆費用勉強僅夠一個人的月開支,或者說,周作人只愿養母親。

昔日大哥的養母義務嫁接到了他身上,周作人確實不能像從前那樣瀟灑了,但自從下水任偽職后,周作人升職加薪加雞腿,手頭寬余了不少,自然不好意思不養母親,但是長嫂那份口糧,他卻一概不管。

1940年,物價持續瘋漲,西三條婆媳倆的生活再度陷入困境,而此時許廣平卻未按時寄來生活費。魯老太太不得不對她產生懷疑,但又不好意思寫信質疑,于是致信魯迅生前好友許壽裳訴說困境:

「值茲米面價格較平時貴至十倍,其他百物亦漲至五六倍以上,僅此區區四十元如何分配。若無救濟辦法,實有斷炊之虞。豫才(魯迅)夫人侍我二十余年,老婦目睹困苦能不慘然?」

兩個相依為命的老寡婦,依靠男人吃穿不愁了大半輩子,哪曾想有一天會落得如此田地。朱安那年已經六十多歲了,仍要踮著一雙小腳,四處奔波借錢,跑遍了朋友各處,才覓得50元臨時急用。

圖 | 魯瑞(左三)與俞氏姐妹合影

自魯迅去世以來,他的不少朋友都在關心他的遺屬,西三條方面常常收到友人贈款。比如李霽野專門向朋友借了一百元送到西三條,后續又再送去了四十元;沈兼士先生送去十五元;一些學生一齊送去三十元。這些朋友間的關心贈款應該時有,周作人也沒有停送生活費,還不時送上米和煤,這樣看來,即使許廣平斷供,朱安也不必嚴重到向外舉債來維系生活,但實際情況卻是錢不夠用,一直不夠用。

婆媳倆到底是怎樣開支生活的,為什麼會連個基本溫飽都維持不了?熟知情況的李霽野描述說:

「太師母的五十元須留下二十作自己零用,三十為生活費,而一個傭人的工食即要占去大半,又不能處處計較,想吃的東西總要買,有時頗貴,而買來也未必吃,這是她常覺為難的。